Fresh Hesperides，海絲佩拉蒂︰那個淑女的夜生活。 - 香水

前味：葡萄柚，義大利檸檬，橙
中味：佛手柑，蓮花，茉莉花
後味：大黃，麝香，甜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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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好甜喔，在哪買的？」
「芝蘭那。」

S大叫︰「芝蘭？妳幹嘛要去黑店買東西啊？水果店四處都是啊！」

「但芝蘭真的很會挑水果，黑就黑吧。」

其實水果店沒名字，叫芝蘭是因為賣水果的姑娘是這名字，
在這條街上大家都說芝蘭的水果店很黑，一毛錢都殺不下來，
磅秤上秤多少就得付多少，就算是 101塊，也休想少付那一塊取個整數就離開…，
你問我對此滿不滿意，我當然不爽，一塊兩塊都要賺的店也太沒人情味，可怎麼辦呢？
芝蘭店的水果就那麼甜，而我對水果的唯一要求就是夠甜，
人生已經夠苦了，買個水果都不甜嘴，這錢還怎麼花下去…。

所以黑店歸黑店，我還是時常報到，頂多每次去都準備好足夠零錢，
免得芝蘭跟我討那一兩塊，讓我下不了台。

「妳差這兩塊嗎？」

只有大鈔沒有零格子，想說買了兩百塊水果，少個兩塊錢不是這麼所謂吧？
豈料芝蘭只冷冷這麼反應，要不是我的玉荷苞強迫症正在發作期，
肯定會氣得二話不說拂袖而去…，最後我把大鈔交給芝蘭，換得手裡一堆子零錢，
吃荔枝的時候老想不透，世上怎會有像芝蘭這麼作生意的咖？

芝蘭那麼會挑水果，可生意卻沒成正比的好，
最重要理由應該跟這沒人情的計價模式脫不了干係，再來也是她幾乎都不笑。
每次去她不是在看書，就是在看電視，
沒有歡迎光臨也沒有謝謝惠顧，更別說那些套交情的日常攀談了…，
大家好像都不能接受芝蘭這種，接近自動販賣機的銷售態度，但我還好，
我反正只要求水果甜，賣水果的人甜不甜，不是重點。

不過客觀說來，芝蘭也就這兩個缺點而已，其他沒什麼再可挑剔的了，
以賣水果來說，她算是最有職業道德的類型，沒有在她那邊買過壞的或者不甜的，
定價也很合理，雖不是區域內最低的那間，但也從不讓我有"買貴"的凱子感，
去的次數多了，試著問她能不能幫忙挑，她也沒拒絕過的次次幫手，
有時還會特別晚關店，等我去買。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我一開始那麼討厭芝蘭，但時間過去，我卻越來越喜歡她了，
連她的那種一板一眼也喜歡…，
想必芝蘭對我也是一樣的感覺，因為她竟然有天對我這樣說。

「154，算妳150就好。」

只是少四塊錢，我卻整個有中樂透頭獎的fu…，
我看著芝蘭，她也看著我，其實她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
素淨的鵝蛋臉，中長度的直頭髮，總是穿著T恤跟牛仔褲，很質樸的那類人…，
她突然笑了。

「付帳啊！」

我還是照例的，連零錢一起拿給她︰「收吧，足數我比較習慣點。」

芝蘭接過錢，看了手心一陣子，像下定決心的︰「星期天下午，妳有空嗎？」
我點頭，她說要找我一起去某個地方。

那個星期天下午，芝蘭帶我去的地方是老人養護中心，
我完全沒想過，但真的去了之後也不意外的場所。
芝蘭熟門熟路，明明是個年輕人，卻對這地方瞭若指掌，
一路上跟所有工作人員微笑的招呼，我可能一口氣就看足她兩年份的笑臉額度…。
以為她有家人在這裡，但並沒有。

「以前我姑婆住過這裡，不過她已經往生了。」

那妳為什麼還來呢？我心裡這樣想。

芝蘭坐在櫃台前，工作人員給她一本帳冊，她表情很認真，跟在店裡一樣的錙銖必較，
翻了一陣之後，終於挑好了一個人，說要替他付帳。
一切程序都很流暢，看芝蘭跟工作人員的樣子，我覺得他們已經合作很長一段時日了。

「我也要過生活，所以沒有多的錢可以捐，
不過那些零錢，對客人無關緊要，卻能延長這些老人被照顧的時間。」

芝蘭告訴我，在這裡的很多老人是被家人親手送進來，就再也沒有出去的機會，
因為失智不認得人，或者失去行動能力，甚或是安養費用的高昂…，
總之他們被自己的家人所遺棄，
有人一次付了整年度的費用，到了下個年度要再收費的時候，
電話是空號，地址查無此人，
安養中心能秉持人道的繼續收留老人，但現實是無法免費提供更多的照顧。

「這是作好事，可以跟客人說啊，大家應該都很樂意幫忙吧？不用對人性這麼失望。」

在安養中心前的庭園裡，我跟芝蘭坐在椅子上，陽光暖暖，微風徐徐，
這世界應該是美好的，但它真的是嗎？
芝蘭嘆了一口氣。

「只要想到他們是被自己最親的家人所遺棄的，我就很難對人產生什麼信心。」

我還在想自己該作何反應，她倒是又笑了。

「我希望妳知道，妳的零錢用在哪裡。」

風吹過來的時候，我聞到芝蘭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氣…，
讓我想起希臘神話裡的海絲佩拉蒂，
這女神守護一個愛的花園，裡面全是看起來像金蘋果的血橙，
如鮮血般的汁液感覺很殘酷，但它的本質其實甜美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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